鮮不及矣

8月 18, 2022

文/郭立昌

孔子說：「德薄而位尊，智小而謀大，力微而任重，鮮不及矣。」白話解釋就是：無德而地位高貴，智力差而好高騖遠，無能而手握名器，這樣的人很難不遭受禍害。

阿昌是個奇怪的少年，16歲就被美國客戶暱稱為「Dr. Blacksmith」(黑手博士)，後來很多的民生科技產品似乎都和他有關，甚至於「阿波羅」。1978年，蘇南成市長找阿昌談開闢「中華東西南北路」的構想，遇到由東向西流的鹽水溪將走南側岸邊，才不致於傷到阿昌創建的「成光精密工業有限公司」—也就是說，中華路原擬開在成光的北側，如此可保住這家台灣精密工業搖籃的完整性。而阿昌的公園路住家到永康公司之間，將增生約「80公頃建地」；阿昌為家人奠定的「成光王朝」指日可待。

蘇南成市長1978年原擬中華路走成光北側溪岸

然而，阿昌有世上最奇葩的父母—阿坤一生好嘻玩，阿金則被稱為「老佛爺」，他們的共通點是「一輩子不會國語」，甚至於從來不想學習，不閱讀任何的書籍。不過，阿昌自13歲當家起，不但把辛苦賺得的血汗錢交給阿金，更扯下漫天大謊，說：「我只是從家父身上習得一招半式而已---」讓那些想從他那裡獲得新產品的客戶，無不對阿昌的父母敬仰有加，也因此埋下了禍根，如同經上說：「因為人用智慧、知識和技能所勞碌得來的，卻必須留給未曾勞碌的人為分。這也是虛空，是極大的憾事。」(傳2:21)

最糟的是，原本中華路的開闢是走「成光北側溪岸邊」，阿坤居然為了區區三千萬元選擇B案被拆房子，還說：「錢是為了給第五仔拿去美國發揮！」他被拆的只是150坪土地，而後面整排的人家可是整個祖產通通消失；因此，有人說：「阿坤可能是被大家吐痰而暴斃的！」阿坤於1999年1月2日突然說頭痛，被送進斜對面九百公尺的奇美醫院，阿昌聞訊從台北飛車直奔奇美加護病房，阿坤已陷於彌留狀態，4日拔管身亡。當了46年的父子，阿昌從來沒有從阿坤手中拿過一毛錢，他給阿坤的諸多貴重禮物，似乎阿坤皆一秉常態以嘻玩的態度視之。然而，阿坤的暴斃卻是阿昌心頭永遠的痛。

阿坤選擇中華路開在成光南側以取得拆遷費

1998年是個重要的年度，阿昌的妻子受邀擔任APEC講師時，根據他們發明的新科技經濟系統(簡稱TES)提案，贏得「電商法案」；阿昌旋即前往美國廣事傳播這項跨世紀商業系統之益。然後，前往德國，從法蘭克福到慕尼黑，從柏林到漢諾威，從漢堡到呂北克，從波昂到司圖加特，一場又一場的「科技與未來」說明會，爭取全世界一起來參與這場「產業/通路/貨幣/就業」的革命。阿昌到了萊比錫，朋友請他到歌德寫《浮士德》的地窖吃飯後，出門涼風迎面襲來，德國的月份外地明亮，阿昌突然間覺得心頭怪怪的—因為這是阿坤的本命年(虎年)；他趕緊訂了機位飛回台灣，趕回台南，居然湊巧遇著阿坤，於是帶著阿坤去吃飯慶生，還去奇美前副董張源漳先生的家探望他。阿坤表現一副健康貌，擺了個踢踏舞的波士，囑咐阿昌要注意健康，他要活到一百歲和阿昌實現他的「飛機夢」。臨別時，還依依不捨地拉著阿昌的手說：「成光還你好嗎？你不在這幾年，我很不快樂，那個第五仔做啥賠啥----」那時，阿昌正和華爾街的朋友談大投資案，怎可能回頭看這五百坪的舊廠房？告訴阿坤：「初一再回來接您到台北玩----」想不到，1998年11月22日竟然是他最後一次和阿坤見面。

郭立昌和丁玲虹贏得APEC電商法案的發明

阿昌從兩歲多就會察言觀色，看見阿坤抓著四歲長子的小手，叫他用尖嘴鉗封「鞋扣針的口」，小孩怎麼弄都弄不好，阿坤就一巴掌呼下去，叫道：「幹你X，沒路用的卡小！」那沒工藝天份的四歲小孩，從此一生拾角；阿昌卻拿起尖嘴鉗很快地做好一堆，讓阿坤眼睛一亮，從此父子倆就玩在一塊。知道自己的父親阿坤好嘻玩，阿昌就每天陪著他嘻玩，父子倆從崇安小街互相追逐，嘻鬧到了中正路的沙卡里巴。阿昌的義母郭瓊櫻在沙卡里巴有兩間店面—其一叫「天元鞋店」，另外一間為「天元布莊」。天元不僅是阿坤流連的地方，也是阿昌在家吃不飽的補給站。

小學三年級，阿昌被阿金用像筷子般的鐵條刺入太陽穴，然後一陣地毒打。躺臥在血泊中的阿昌耳裡聽見「呼你死、呼你死…」的悽厲叫聲，心中卻有一道光升起，直衝腦門，他看見了「家裡窮的原因」。幸好，已出門的阿坤不知為何折返，才救回阿昌的一條小命。從此，阿昌不再和阿坤嘻玩了，仍緊跟在阿坤的身旁，牢記阿坤如何使用各種簡陋的工具，也不斷地鍛鍊自己能夠心隨意轉地利用這些工具。

首先，經過一年地努力鍛鍊，雙手纏的破布，幾乎都拿不下來—因為舊傷未癒又得了新傷，但阿昌終於有了自己的產品—「刀」。經過風速四十米大哥實戰測試之後，阿昌的產品獲得滿分的評價。從此，阿昌開始有了自己辛苦賺來的錢。經過不懈地鍛鍊，阿昌在1965年6月小學畢業之前，就能獨力做出「深拉筒模具」，組裝自動沖床，找晉桑軋出銅板，做出精細的「哈多瑁」，準備和美國人做生意—後來他才知道自己12歲會的，沒有一個大學機械系教授做得到。

郭立昌1960年代的產品

小學四年級某日，阿坤拉住阿昌說：「立昌耶，你一定要熟記每個兄弟的生日和特徵，長大以後一定要一個個去找回來團圓----」表示他已經準備好「傢俬」(手榴彈)，要去和仇敵同歸於盡，而且已經找好認養的人家。

當年姨婆借阿昌他們住的台南市北區崇安街45號土角厝，附近住了一個歌星「林峰」—那時與洪榮宏之父洪一峰齊名。果然，隔天阿坤就叫林峰帶走五弟小泰，拿了林峰新台幣壹佰元，說：「在家裡吃不飽，不如去跟著林峰唱歌有錢可賺。」家中當時的慘況可見一斑。小泰聽說有東西吃，就跟林峰走了；不知為何，阿昌卻感到心很酸，坐在門口一夜沒睡。一大早就看見才四歲的小弟搖搖晃晃地哭著跑回來，阿坤看見他馬上「一巴掌呼了下去」，阿昌趕緊把小孩抱住，阿金則咒罵聲不絕於耳。阿昌不斷地哀求父母不要把五弟賣掉，最後的結論是，阿昌必須負責去「還林峰壹佰元」，才留下了小泰。

後來1965年11月，阿坤因被判刑說要跑路去高雄，找阿昌同行以壯膽，阿昌二話不說，即刻丟掉書包隨行。到了高雄市苓雅區中興街16號的租處，卻整天不見兩個大人，變成阿昌必須想方設法賺錢養活兩個小弟，還有解決房租的問題。不久之後，阿坤被捕入獄，阿金完全崩潰，台南的經濟支柱—祖母也被警察打斷纏足的小腳，幸好鄰近的國民市場需要阿昌的產品，勉強賺得足夠的錢維持一家人活著。但是，阿昌每次經過成功路總是抱持希望去尋找「高雄加工出口區」，從口袋掏出自製的「精細哈多瑁」給五金行和殺肉場老闆，自我推薦。幸蒙天佑，阿昌在1966年12月真的和區內的美商電子公司做成生意。原本極力反對的阿坤和阿金，看見第一張訂單所得即「還清他們多年積欠的債務」，才開始沒有意見。家中陷於多事之秋的時刻，阿昌捨棄個人的權益，輟學創業，不僅賺錢養活一家人，還得準備弟弟們的學費—連小泰小學入學都是阿昌帶他去的。阿坤一輩子懶得學習故不會講「國語」，阿金則極力反對讀書—但這對當家作主的阿昌是沒得商量的事，即使他必須日以繼夜地工作而沒時間上學，但弟弟們絕對不能當文盲。

實在超出常人想像的範圍，阿昌在「香蕉案」沸沸揚揚的1966年，憑著永不毀損的信心，賣命地工作，帶領一家人渡過晦暗的年度，迎來1967年的朝陽。阿坤出獄後，奇蹟式地躺著休養—牙齒全壞掉，加上胃出血，卻每天都有「富士大蘋果」吃—當年壹顆要價新台幣200元，阿昌雇的囝仔工月薪才30元。阿昌沒工夫陪阿金去逛街，只得拜託德川表兄；表兄說：「阿姨的寒多巴庫塞滿了錢，每天煩惱花不玩----」

阿昌把錢交給阿金，懇請她去買一塊地，希望早日搬離充滿恥辱的崇安街。當年公園路店面的地，壹坪約新台幣300元，阿金竟然拿大把的錢去買了「公園路451巷99弄82號」深巷弄裡的一塊與臭水溝相連的爛地，還是慈善院所有。不過，阿昌還是沒說什麼，雇人來築堤填土，建造郭家被傾覆32年後的第一間房子，並把「成光」兩字高掛在二樓東面的門框之上，直到今日。

「成光」高掛東邊廳門之上

1969年，阿昌從崇安街搬到公園路時，弟弟們興高采烈地樓上樓下奔跑，阿坤和阿金仍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，他卻憂心忡忡。因為，美國客戶說：「真空管要淘汰，我們要迎接撞擊----」

弟弟們興高采烈地樓上樓下奔跑

客戶的客戶都為轉型而努力研發新產品，客戶都沒有訂單了，阿昌那來的訂單呢？不過，美國客戶承接「阿波羅計畫」的零組件，其中的「BP Lug」就是阿昌的作品；此外，仍然有勇敢的創業家來找阿昌開發新產品，僅只如此，不久即累積了「120萬元」應收貨款。阿昌收到這筆錢時，趕緊去買了一些土地，像永康鹽行中正南路360巷8號那三千坪土地就以每坪「新台幣壹佰元」購入，多登記在阿金的名下。

郭立昌為阿波羅製造的產品

向來管不住自己嘴巴的阿坤，對人吹噓他買了大片的土地，引來一批人找他創辦新公司。從來不知米價的阿坤，如同耍脾氣的小孩拉著才19歲的阿昌滷著說：「我不要讓人看不起啦，我要做董事長，你要甲恁爸做甲到！」阿昌經不起滷，只好想方設法搏命演出，利用今址「台南市永康區中正南路360巷8號」那三千坪土地興建「百生金屬工業股份有限公司」；只是那群慫恿阿坤當董事長者，嫌棄後面有塊六百坪土地的地勢較低，是故，將之分割出來成為今址「台南市永康區中正南路344巷9號」—簡稱為「百生後面那塊地」，算是成光家族企業的財產之一，日前知悉以「六百倍價格售出」，所以登記在阿金名下的土地若還在的話，其價值將相當驚人。

50年後百生的廠房居然還在？

然而，「百生」建成了，阿坤卻整日在公園路的家裡嘻玩，沒去坐過一天董事長的位子，而被拉下了台，鎮日像丟了玩具的小孩悶悶不樂，三不五時就對阿昌發牢騷道：「恁爸沒做董事長足不甘願野----」1973年6月20日，阿金居然遭娘家人侵入圍毆，阿昌驅離十幾名歹徒之後，阿金倒在他懷裡大哭，訴說她那不忍卒聽的悲慘童年，然後對阿昌提出了要求：「我不要讓人看不起了，我要住親戚裡最大間的厝----」原本有其他生涯規劃的阿昌，像著了魔似地，居然認真地思考「同時實現父母夢想的可行性方案」。最後，終於買下太平橋邊的一塊窪地，與天地搏命，創建了「成光精密工業有限公司」，同時達成了父母的願望，也為自己埋下毀滅性的禍根。

幸好阿昌在不景氣的日子開發了幾百種的產品，其中有「天線端子/開關/AV端子」三樣成為暢銷品；加上自1973年6月20日起，阿坤和阿金有所收斂—不再過那「荒誕絕倫的日子」，也沒有奇怪的異議，讓阿昌可以且戰且走，從無到有創建「成光精密工業有限公司」於太平橋畔。事實上，阿昌當家期間—1966年初到1980年5月4日，沒有一次在經營上與父母是一致的；因為他深愛自己的父母和兄弟，不願意他們再被鄙視，而阿坤只知嘻玩，阿金無一技之長，兩人共通點為「不願精進」，一輩子連「國語」都不學，怎可能在競爭的世代出人頭地呢？阿昌則與他們完全相反，每天工作18小時，仍得抽出三小時讀書，同一天睡同一天醒，兢兢業業，刻苦自勵，才能贏得客戶的信賴，在每次的世代轉折點都能逮住機遇，扶搖直上。

阿昌16-21歲及其開發的暢銷產品

1975年4月16日，阿昌呈上今址「台南市永康區中央路61號和59號」建成的大宅給阿金當44歲的生日禮物；同年12月17日，提前一年，席開百桌為阿坤慶祝五十大壽，被邀來赴壽宴的親友無不仰視這間挑高的大宅，撈什子阿諛諂媚的話都聽得到。阿金旋即贏得「老佛爺」的封號。阿坤在阿昌的生輝妙筆之下，再加上合適的公關運作，搖身一變成為地方士紳，贏得全國好人好事代表。傳道書說：「留給未曾勞碌的人為分，這是極大的憾事。」阿坤和阿金就是典型的「未曾勞碌而有分」者，他們違反倫常的舉動，替整個家族帶來無限的禍害。即使阿坤於1999年1月4日猝世，阿金也於今年1月28日蓋棺，遺禍卻出現漣漪效應。

因為阿坤和阿金在1980年5月4日，以阿昌阻擾他們生產「冷風扇」為由，大吵大鬧，導致么弟以「不孝」的罪名持三尺長刀來刺殺阿昌，徹底地破壞倫常，成光王朝嘎然中止了成長的腳步，進而淪為同業的笑柄—有云：「哈，成了就光光的----」事實是，阿昌1979年到美國幫客戶開發新產品，這些新產品是引領1980年代美國「雷根經濟學」的關鍵—因悖逆倫常而失之交臂。

阿昌有很好的機緣，在1975年協助張麗堂市長與加州聖荷西市締結姐妹市，來台南的聖荷西訪問團參訪的重點企業就是「成光精密」；大家在太平橋邊暢談「未來電腦的長相」，而有云：「成光影響矽谷，矽谷影響世界。」因緣際會，阿昌的老友蘇南成先生繼張麗堂之後當選台南市長；蘇市長找阿昌去談「建設大台南」，首先就是開闢外環道路以減輕公園路的負荷，其次就是從西門路銜接立人路開闢小北路直通六甲頂。由於，當時阿昌有很好的人際關係，「成光精密」又被視為台南之光—即使地址位於台南縣永康鄉，卻是當年「台南市的正中心點」。公共建設之後，粗估將增生「80公頃建地」，阿昌手中握有1980年代的最新產業資訊，以及開發大台南的情報。然而，「德薄而位尊」的阿坤夫婦，居然為了收幾千塊錢的房租，聽信房客王某的讒言，大吵大鬧要做「冷風扇」，而利用不成材的小么，持刀試圖奪取阿昌的生命。

1980年5月4日晚上的兵變，其實阿昌可以藉機清理門戶；因為他服兵役兩年時，疏於管教，小么結交一群狐朋狗友，吃喝嫖賭尚不以為足，還利用公園路的房子當毒窟。不過，自幼即遵奉孔孟之道的阿昌，還是選擇離開，避免家醜外揚，期望他一手編織的美麗家和圖樣能繼續欺瞞世人。沒幾天工夫，阿坤就叫阿昌回去「除掉戶籍」。最莫名其妙的是，阿昌還怕這群高喊「呼你死、幹你X」者餓著，竟然給了阿坤一大筆錢，拜託他們「善待成光」。詎料，不到三個月，阿坤他們即花光現金—真是「智小而謀大」；只是他們還有臉去找到阿昌，求他回去「拯救成光」。阿昌救了他們卻傷了自己，前一次的刺殺，差一點傷到胎兒，這一次的背叛卻是讓阿昌真的損失一個孩子。

後來阿昌遷居台北，廣事傳播「精密工業‧富裕台灣」之道，為外商服務，贏得許多人的敬重。然而，阿坤和阿金卻仍找得到阿昌，三不五時地到台北找他，一下子說小么怎樣，一下子說老三如何，1986年則說：「第四仔吃碗內洗碗外，都把成光的客戶搶走---」騙取善良的「國防雇員的女兒」，不知輕重地幫他們，阿昌則要錢給錢/要技術給技術/要產品給產品，讓他們度過了1980年代。

「百善孝為先」是阿昌一生服膺的圭臬，所以只要阿坤和阿金喜歡，他都可以接受。唯獨「欲高門第必須讀書」這是阿昌信守的大原則，沒得商量，特別是弟弟們「不可以是文盲」。所以，即使資質再差，他仍然鼓勵弟弟們必須讀書。阿昌發現小泰和長子一樣沒有工藝天份，所以從小督促小泰要好好讀書，告訴他乖乖按時上學，時間到就有一張叫「文憑」的物件—這張文憑就是他的資產，終生有用，不像做工要學「功夫」很辛苦。然而，1978年大學聯考，小泰竟然連一個科系都沒考上，落榜了。因為客戶一直催促阿昌要去美國協助他們的團隊開發新產品，所以阿昌於26期預官役退伍後即馬不停蹄地準備前往美國的前置作業，阿金說：「立昌耶，你需要去美國，第五仔(小泰)既然考不上大學就下來做工。」阿昌和小泰溝通後，他表示「不要做工」、「要讀書」，阿昌除了說服阿金之外，也鼓勵小泰去找最好的補習班，再用功拼一年應該可以考上大學。

由於阿昌在成功嶺擔任排長期間，有位27期預官學生，這位葉同學讀了台大醫學系，再讀台大公衛研究所，才來服役；阿昌告訴小泰：「填台大公衛系，這是未來的科系。」阿昌1979年去美國幫助客戶完成新產品開發回來，阿金問：「第五仔考到的是什麼？」阿昌答：「台大醫學院。」阿金以為是「當醫生」的那種，態度馬上大轉變，曾經被賣給林峰壹佰元的小泰變成阿金的寶貝兒子。自那時起，禍害一直蔓延到今日，仍餘波蕩漾。

1974年創建成光精密時，阿昌手中僅有現金新台幣「壹佰萬元」，為了給阿坤當「永遠的董事長」，阿昌選擇「有限公司」，而且股權分配為阿坤50萬元、阿金30萬元，他和其他三個兄弟各5萬元；兩個小弟年紀太小，不方便登記。1978年因為美國客戶需要阿昌協助開發新產品，而有一筆業外收入；因為1973-1976年建造成光時，且戰且走，耗費逾千萬元，所以阿昌趕緊增資至「六百萬元」。股權分配為阿坤200萬元、阿金120萬元、阿昌100萬元，其他三個兄弟各60萬元。為何兩個小弟未登記呢？首先，小么極度不成材，完全不配擔任成光精密股東；其次，小泰在阿昌的溺愛下極其猖狂，小小年紀即自稱為「朕」，1978年連一所大學都沒考上，阿昌希望他用功補習，來年能考上大學。此外，老天在1974年送給阿昌一份生日大禮—就是興建中的成光精密北側堤壩因暴雨而崩塌，阿昌漏夜找人來搶修，與天地搏命至深夜，滿身泥濘地回到公園路，阿金竟然攔著他要錢說：「要去處理第五仔的一件醜事。」在家嘻玩倒也罷了，居然玩過了道德門檻？全部的資金都是阿昌的，他有權給誰，也有權不給誰。

阿坤曾經被從董事長大位拉了下來，所以阿昌很審慎地作了成光精密的股權分配；因為他絕對站在阿坤這邊，所以永遠沒人能拉阿坤下台。然而，阿金居然以「壓迫讀書」及「不給股份」，煽動小么持刀刺殺阿昌。以阿昌的修為，其實可以輕易地收拾刺客，他也深知「徒德失之懦」的道理，只不過他為了實現祖母的遺言—恢復祖父郭標的榮耀，已經做到這步田地，不能就此戳破氣球。詎料，今年初因阿金辭世，阿昌離開成光以後，2月23日第一次到經發局調閱公司章程變動資料，真的大吃一驚。

原來阿昌前腳甫離開成光，1980年8月13日，他的股份就被侵占了一半；那年11月，阿坤找到阿昌的妻子，利用一物剋一物的方式，淚求阿昌「救他們」。阿坤和阿金兩人完全不知股權變動的事，經過推理，拾角的長子當時滯留紐約，老三因冷風扇事件和阿坤鬧翻準備去日本，老四在外島當兵，資料顯示，顯然是小泰和小么兩個小弟偽造文書侵占兄長的股份；然後，小泰再解決小么，吃掉小么的份—小么也莫名其妙地英年早逝。小泰再逐一吃掉父母兄長的股份，只留拾角的長子當擋箭牌，從「路人乙」搖身一變為成光精密工業有限公司董事長。

阿昌遷居台北時，小泰很熱切地拿了一支五吋彈簧棒送他；阿昌除了工作之外，就是讀閱讀大量的書籍，以創造新世代所需之物，剩下的愛好就是「激烈的運動」。小泰接著送阿昌稱為「印度仙丹」的褐色藥丸，說是可以提神醒腦除口臭，然後再與其女友接力式地以其醫學專業知識針對阿昌「量身訂作」，阿昌則在他們精心設計的詭謀之下，只差一點點就在1984年中秋節暴斃。幸好阿昌在高雄國民市場認識了奇人異士，多年潛心修道，內功深厚，才得以存活到今日。這個「量身訂作」的故事應以另文詳述。

目睹郭家最邪惡的小弟，花費四十餘年，把原本是一個引領全球的「成光精密」企業做小做沒；而且，一生就耗在阿昌僅花三年工夫打造出來的太平橋邊大宅，真的完全吻合「力微而任重」。看來應該如同阿金在1978年所言：「第五仔考沒半間學校，就下來做工吧！」只是阿金自從寵溺小泰之後，整個家運衰微；尤其是，1994年小泰居然對養大他的兄長說：「你不用回來了，全家人都不願看到你。」阿昌為了和氣，也只有在父母生日才回去。最後見到阿金是2019年4月，因為阿昌急著趕去某地，阿金一反常態地問：「立昌耶，你什麼時候再回來？」欲言又止，憂愁寫滿臉上。阿昌心裡想起，以前在貧困的日子裡，阿金遇到困難總會叫：「立昌耶---」顯然她遇到了難題；後來打電話回去，小泰居然說：「再約啦！」掛斷電話後就不再接電話。隨後因為疫情，加上阿昌騎機車因暈眩而自摔。匆匆到了2022年1月27日，阿昌居然聽見阿金喊著：「立昌耶，救我---」旋即墜入黑暗之中，曾經在困苦中患難與共的母子就此天人永隔。老母屍骨未寒，小泰即浪費公共資源，試圖影響公共政策，以侵占所得中飽私囊。經上說：「再精心的籌算，也抵不過天一劃！」(箴19:21) 撒旦的就留給撒旦，其他就交由天上的神處置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