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親劫

5月 14, 2023

《詩經》曰：「蓼蓼者莪，匪莪伊蒿。哀哀父母，生我劬勞。欲報之德，昊天罔極。」(小雅‧蓼莪) 描述感念父母生養之恩，如無窮的蒼天，再多的回報仍然不夠，為父母的形象擦脂抹粉。更有人曰：「天下無不是的父母。」週三(5/10)聽加拿大宣教士提及其不堪的童年，不時遭受其生父的獸行，以至於逃家流落街頭。2023年5月14日星期天是母親節，群組和私信都有歌功頌德的言詞，不免省思過去的種種。

話說府城有個奇怪的家庭，男主人阿坤(1926~1999)不事生產，女主人阿金(1931~2002)亦然，兩人的共通點是「不學」，所以一生「不會國語」。在蔣介石來台抓匪諜的時代，阿坤去營救匪諜而陷入纏訟十三年，所以他的藉口是：「都要被抓去槍殺了，還賺什麼錢？」阿金的日常是，用極度不堪的言語咒罵婆婆，然後甩門出去。在困境中，他們生了六個兒子，斷奶後就丟給老人家，老祖母一邊要拿著小剪刀剪紙賺錢維生，還得照顧一群小孫子，三字經的「人不學不知義」顯露無遺。

每次阿金回來吃晚餐，厝內的肅殺氣氛即刻升至最高點。大兒子因為什麼都不會，被叫做「拾角囝仔」；某次拾角伸手夾了青菜，被阿金以迅不及掩耳的動作從桌子拉了下來，拿起木匙把一張臉打成豬頭。一旁的老二—阿昌瑟瑟發抖，想不到不久，他就被阿金用像筷子的鐵條刺中太陽穴，即使倒臥血泊中，仍遭棍雨暴擊，矇矓中傳來陣陣悽厲的「呼你死、呼你死」！幸好阿坤回來才揀回小命一條。

隔沒幾天，阿金一臉陰沉的回來，識時務的阿昌趕緊躲得遠遠地；可憐的老三，瘦弱的小身軀，像小雞被鷹爪一把抓住，被扒光衣服，拿著水管亂噴，更用「銅刷」刷到全身鮮血淋漓。老四則因為發燒，纏足的祖母沒辦法帶他去看醫生，努力地在家照顧之下，仍然得了腦膜炎。老五也是斷奶後就丟在家裡，一副營養不良貌，總是被叫做「細漢仔」，曾經被以新台幣壹佰元賣給歌星林峰。老六(小么)斷奶後也是棄置在家，不過阿昌已經能夠照顧他，長得還算順利。

被狙殺而未斃命之後，阿昌瞬間明白「家裡窮的原因」—食指浩繁，卻只有「祖母的小剪刀」在賺錢維生；所以趕緊鍛練自己的技藝，經過半年之後，不但能夠駕馭砂輪機，還能使用各種的手工具，校正沖床及模具。阿坤某日突然對「鐵床花」有興趣，做了一套模具，但生產了一批就沒興趣了。有人來訂貨，變成阿昌調整模具和機器，和阿金合力完成訂單，然後阿昌牽著腳踏車，後座載滿鐵鐵床花，阿金在後扶著，一趟趟地去送貨；從此，每次阿金有事就會叫：「立昌耶----」不管多遠，阿昌總會感應到，立刻飛奔來替阿金排解困難。

心理學家馬斯洛說：「需求是最大的軀動力！」聽玉皇宮的大哥說：「能在艋舺佇在(立穩腳根)，就能號令天下！」為了做好到艋舺的準備，阿昌努力地磨練自己的技藝，一般的冷兵器經過實測，獲得大哥「滿分」的評價。但是，阿昌熱衷於「深拉筒技術」，僅用一台賺床和銼刀就能製出「熱兵器」。1965年6月驪歌響起前，阿昌已經是「深拉筒技術」的高手。不過，大哥已經被抓去中山公園槍殺了，放牛班卻莫名其妙考上市立初中的阿昌，只好勉為其難先讀初中，也希望能多陪老祖母三年，照顧弟弟們。

想不到，初中只讀了一個月，阿坤就因敗訴被判刑找阿昌陪他跑路到高雄；被一個叫「陳炎登」的賣鴨肉親戚騙到了高雄市苓雅區中興街16號，家中老是不見大人，變成阿昌當家，所以細漢仔和小么學習上廁所都是阿昌教的。幸好阿昌的擅長，在對面的「國民市場」很有市場，賺的錢足夠養家。詎料，到高雄才三個月，阿坤回台南看老母親就被惡意逮捕；警察順便打斷老組母纏足的小腳，同時斷了台南的生計。

阿金存活的唯一招數，就是對阿昌進行無盡的壓榨；所以，阿昌每天凌晨兩點就必須頂著寒風去鴨肉攤幫忙注水美化鴨屍，下午回中興街在甘蔗板的工廠工作，讓阿金每次來拿錢，少則七八百元、多則五六千元，絕不空手而返。從1966年2月，阿昌就以「成光金屬加工廠」的名義對外營業；上天的恩典是賞賜給準備好的人的，每次騎車到公園路買殺肉貨時，總會試著左轉往成功路南下的方向，去尋找傳說中的「高雄加工出口區」，到了12月阿昌真的用「精細的深拉筒製品」和美商全球電子公司做成生意。第一張訂單淨賺9萬元，阿昌去還清阿坤和阿金在鴨母寮的欠債時，那些伯姨叔嬸都說：「啊，你兜要出頭天了！」

阿昌趁著接下來兩年賺了第一桶金，也利用每天工作18小時之餘去找了一間夜校進修—因為「欲高門第必須讀書」是他的圭臬，特別是聽了祖母提及早年和祖父經營的「和美貿易帝國」，更是設定目標回復家聲。然而，最反對阿昌和外商做生意的阿金，突然又哭又鬧，說：「今晚恁爸就死給你看！」一頭就往木牆撞上去，熟悉《詩經》「小雅‧蓼莪」篇的阿昌，一把抱住阿金，免得她受傷。鬧了半天，原來是「要阿昌交出財務權」；錢交給阿金沒多久，她就帶回一個洪姓的路人乙，要阿昌叫洪某「阿叔仔」，還將之登記入戶籍。

後來，阿金拿阿昌賺的錢去買了雙併透天厝送給洪某，還把機器/模具/員工送給他之後，洪某糾眾闖進台南市北區公園路451巷99弄82號的「成光金屬加工廠」痛毆阿金。阿昌救了她，幫她敷傷時，阿金居然開口說：「我不要再呼狼看沒起，我要住親戚上大間的厝。」阿昌雖然買了許多的土地，原本的人生規劃是「先取得應有的學位」，成為名實相符的「黑手博士」；為了滿足阿金的願望，阿昌居然在六甲頂太平橋邊建造千坪大宅，1974年5月28日全額出資正式創立「成光精密工業有限公司」，給阿坤擔任永遠的董事長以洗刷曾經遭受的屈辱。

由於美國客戶認為，「石油危機的唯一出路就是開發新產品」，希望擅長實作的阿昌能到美國加入他們的研發團隊，所以阿昌必須在1976年10月入伍服役，才能趕在企業瓦解之前到美國。阿昌去服26期預官役之前，把身上的錢都交給阿金，只留八百元入伍購買軍用品；但是即使當兵期間，阿金仍然三不五時習慣性地向阿昌要錢。

1978年退伍後，阿昌和客戶談攏價碼，取得一筆訂金，趕緊在10月16日把「成光精密的資本額」從壹佰萬元增資至六百萬元。只帶著隨身需用的錢飛往美國紐約，把五百多萬全交給阿金。阿昌在紐約很快地完成任務，透過教會和大學快速地擴張人脈，同時也希望利用不景氣的期間在紐約取得幾個學位，弘揚家聲。因為阿坤在他的公關操作下，已經獲得全國好人好事代表，阿昌希望也能弄個「模範母親」的頭銜給阿金。

事實上，阿昌想太多了！2022年1月27日，阿昌突然眼前一片黑，低頭看見阿金，趕緊伸手去抓她，沒抓到，只見阿金往後跌入無底的深淵，阿昌趕緊為她禱告，祈求阿金平安無事。2月6日從遙遠的國度轉傳來一則信息，翌晨大早阿昌趕到了太平橋邊的「成光精密工業有限公司」，外表毫無辦喪事的樣子，打了好幾通電話，過了許久細漢仔才姍姍來開門，果真裡頭已經布置了告別式會場。在冷冷清清的場面下，阿金很快地被送去火化，就此結束了她的一生。

220207清晨的「成光精密工業有限公司」

阿昌以前登記在阿金的名下有很多的不動產，心想：「應該準備遺產稅！」2月23日經發局的資料調出來一看，「真的想太多了」！原本，阿昌在紐約創設公司，幫客戶開發新產品，取得尾款，足夠在紐約建立新天地，也只花了幾個月就在紐約完成「碩士論文」，正朝著他的計畫逐步落實；此時，阿金電話聲聲催，把阿昌叫回來結婚，然後唆使小么道：「殺死他！扣他不孝、謀財害命的罪名，你還沒滿18歲不會怎樣的！」小么1962年9月生，1980年5月4日新玄武門兵變真的未滿18歲。

阿昌為了怕家醜外揚，只得選擇默默地離開；想不到，不久就被阿坤叫回去除籍。1980年8月13日，阿昌全額創辦的成光精密公司股份就被侵占。後來阿坤還來找阿昌回去「救他們」，說是「被第三仔做冷風扇把錢賠光光」，在1982年被他們害到折損一個孩子，所以阿昌決定遷居台北。1985年外商興起外移的浪潮，有家著名的美商企業希望阿昌去馬來西亞，成為他們的專業經理人，每次阿昌拒絕，對方就開出更優渥的條件；當阿昌有點心志動搖之際，阿金和阿坤找到台北，說到老淚縱橫，控訴「第四仔掏空成光」，求阿昌回去「救他們」。阿昌決定回台南救他們時，美國朋友無不扼腕長嘆。結果，阿昌帶新產品回去救了他們，自己卻搞得灰頭土臉。

由於阿昌的社會責任投資成果，贏得了APEC「電商法案」，成為跨世紀最重大的產業；阿昌也準備透過華爾街的資本市場落實「富裕台灣計畫」。詎料，海島貪腐集團的攻擊變圍剿，2004年3月9日阿金夥同其他5個兄弟告他一人，拾角則利用機會帶永康李代書北上來取得阿昌的多項「個資」。貪腐首腦在河內APEC領袖會議對阿昌嗆道：「哈，你的細漢仔五千元就跟我走了----」阿昌終於融會貫通，原來古人傳說的「日以殺舜為樂」真有其事，果真「天下有不是的父母」！

自從2022年2月7日在棺木前，為阿金讀經禱告，迴向給她之後，即經常感應到「呼救聲」，說她「好冤」、「好怕」、「好冷」！阿昌做了該做的動作，直到2022年8月25日，接到南檢的來函，才驚覺到：「根本就是白費工！」因為上帝的歸上帝，阿昌本來應該榮耀上帝的，卻榮耀那些「不學、不義者」；如今，黑帝斯的審判並非凡人所能置喙者，就由它去吧！想起少年讀到，古代有賢者名曰「舜」，其父及繼母和弟弟象三人「日以殺舜為樂」，自古有之。已經到了孔子所稱的「隨心所欲」的階段，再聽見加拿大傳教士所言，真的是「母侵劫」，沒啥好黑皮的！當作是看一台戲即可。